第7章 為溫家服務

只要張阿姨需要,段偉紅就會全力以赴。

使段偉紅感到驚訝不已的是,張阿姨在輔佐丈夫仕途同時,也可以開創屬於自己的事業。張阿姨擁有礦產寶石方面的專業知識,以此成為中國珠寶行業的領軍人物。他們夫婦一九八三年搬入北京後,張阿姨在當時的中國地質博物館開辦中國第一個寶石展示廳,同時也創建礦產寶石研究室,發行名為《中國寶石》的雜誌,成立中國第一個寶石鑒定機構。一九九二年,當其丈夫在黨的權力中樞周旋時,張阿姨領導國營中國礦產寶石公司,在全國各地採購和銷售珠寶產品。在這個位置上,張阿姨開始使用國營企業的資產,投資珠寶界的創業企業,在中國婦女恢復穿戴珠寶的大潮流中,抓住事業發展的機遇。其中一家叫北京鑽石珠寶公司的企業,擁有最好的鑽石資源和零售網點,張阿姨擔任該公司董事長和總裁,於一九九七年成功在上海股票交易所上市,不僅賺到高管享有的原始股份,本身也獲得鑽石皇后的美譽。

但人們不應將張阿姨的成功,單純歸結於純粹金錢的驅使,北京鑽石珠寶公司是首批國營企業在上海股票交易所成功上市的,張阿姨自認為中國開創了嶄新的行業,驗證自己抓住機遇、成就非凡的能力。

完美的事業夥伴

一九九八年,當溫家寶在黨內被提為副總理後,張阿姨也從珠寶行業的直接經營者,轉變為業界的仲裁和監督人,她開始負責中國寶石檢測中心的工作。張阿姨告訴我們,一是想消除她借丈夫之勢獲利的印象,二是為了避免上市公司高管必須申報私人資產的束縛,她才接受檢測中心的職位。在丈夫政治生涯的關鍵時刻,任何潛在的負面因素都必須排除。張阿姨在商業領域的成功經歷,使段偉紅認定自己找到了完美的事業夥伴。

為進一步掌握張阿姨的周遭人事,段偉紅更積極地接觸張阿姨的兩個子女──兒子溫雲松和女兒溫如春。像其他中國高官子女一樣,他們都擁有美國碩士學位,溫雲松拿到西北大學(Northwestern University)MBA學位,溫如春也在德拉瓦大學(University of Delaware)拿到相同學位。

女兒溫如春有富家千金的脾氣,經常與父母發生口角,像是被寵壞的公主。據說溫如春於一九九八年畢業後,曾經在二〇〇八年倒閉的華爾街投資銀行雷曼兄弟控股公司(Lehman Brothers Holdings Inc.)工作過,當時還曾在川普大廈裡的豪華公寓居住過。後來也曾服務瑞士信貸第一波士頓銀行(Credit Suisse First Boston),然後回到北京,創建了福馬克顧問公司(Fullmark Consultants)。《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二〇一三年報導說,美國JP摩根投資銀行(JP Morgan)曾在二〇〇六年到二〇〇八年,向福馬克顧問公司支付一百八十萬美元,以尋求中國客戶資源。為此,紐約證券交易所曾因JP摩根投資銀行違反外國反腐法案,資助外國官員及親屬的行為展開過調查。

溫雲松不如妹妹出名,但經商的雄心則毫不遜色。他早就看重私募投資,於二〇〇五年創建新天域投資公司(New Horizon Capital),投資方包括日本軟銀集團旗下的金融機構思佰益(SBI Holdings)與新加坡政府成立的主權基金公司淡馬錫控股(Temasek Holdings)。

該新加坡政府主權基金是討好中國太子幫、黨內大老子女的箇中好手。除了溫家寶公子的公司,淡馬錫還投資江澤民孫子的基金。在接踵而來的高官親屬與外國資本合作的趨勢中,溫雲松成為開路先鋒。

我與段偉紅都認為溫雲松的投資行為太過冒進,總是尋找即將上市的公司,投資原始股,利用權勢獲利的成分大於所謂的天使投資。他甚至動員溫家寶造訪他的目標公司,以達到排斥其他資金、搶先入股的目的。隨著段偉紅與張阿姨關係日趨密切,段偉紅也曾向張阿姨的子女提供經商意見,建議溫雲松多在幕後策畫,少在前台交易,這樣可避免其他競爭者的妒嫉。但是像我以前的同事、鄧小平外孫女婿馮波喜歡招搖一樣,溫雲松習慣享受前台聚光燈下的風光,我們的忠告,對他來說沒有任何阻遏效果,他繼續我行我素。

到後來,新聞媒體和街談巷議經常有意識地混淆溫雲松公司的利潤與他的私人財富。如果溫雲松的基金賺了五億美元,人們只會說他本身也賺了五個億,但實際上他的股份只占百分比的份額。我們向張阿姨建議,溫雲松應該盡量在幕後運作,將更有利於自己的發展。但他卻無動於衷。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溫夫人和子女的經商成功,應驗了中國的一句俗話:「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和段偉紅都不認為溫家寶十分瞭解自家人的財務狀況,直到家庭成員的億萬富豪身分曝光後,他才知道真相。我確信溫家寶的女兒利用家族的關係,向外國公司索要重金;溫雲松操控了新天域的投資交易;而張阿姨每時每刻都在廣交人脈,探索發財機會。在家庭中每個成員都在蒐集高檔轎車之際,溫家寶對家人的豪華生活確實缺乏警覺心。

當張阿姨佩戴大顆寶石戒指和天價的玉鐲回家,溫家寶會從本身地質學家的視角誇讚品質,而非以珠寶商的眼光評估價格。溫家寶本人沒有任何在企業工作的經驗,在還是低級政府官員時,他在政府食堂就餐,從不挑食。在家裡,廚師煮什麼他吃什麼,從不過問食材費用。他從未自己去選購過名牌物品,偶爾去商場,他也任由隨從人員幫忙挑選。他好像無法想像會有售價一萬美元及以上的皮包、手提袋。像美國前總統老布希一九九二年曾鬧過的笑話,去菜市場購物對條碼感到困惑一樣,普通百姓的生活與想法,對溫總理來說可謂神祕與費解。

坊間另有更具敵意的看法,認為不是溫家寶完全不知道家人的商業活動,而是溫家寶本人知情不報,選擇不干涉家人。在二〇〇七年九月,根據《維基解密》(WikiLeaks)的文件透露,由一家美國主要投資公司的中國經營主管向美國外交部門報告,溫家寶對家人的斂財行為感到厭惡,但卻無法或不願限制家人的活動。該報告還引述一個謠傳,說溫家寶要與太太離婚,但此舉有礙自己的政治地位所以最終打消念頭。

我和段偉紅不相信這種說法。我們觀察到,溫家寶與張培莉始終相互欣賞。我們認為,溫家寶無意過問家人們私自的經商事務,因為他要關注的大事是治理國家,他確實是專心於國家的經濟建設和市場開放事業。

二〇〇三年三月,在正式擔任國務院總理後不久,溫家搬到北京市中心的一個四合院。在北京,黨擁有數以千計的房產,分配給黨的高級幹部家庭使用,他們可以一直住到自己過世,而通常其子女也能繼承居住權。這給北京市政府帶來一個頭痛問題,迫使政府在四合院供應已經枯竭的情況下,還得花錢購置類似房產,來安頓中國的政治精英家族。在以往帝王時代,資深大臣們退休都要離開都城,將自己的官場知識和人脈帶回家鄉。但如今在「黨天下」的情況下,無人願意回歸故土。像溫雲松和溫如春就絕對不會再返回甘肅。

隨著溫家搬到新地址,張阿姨也在東方廣場開設私人辦公室,從新居開車上班更加方便。段偉紅從此成為張培莉最親密的女性隨從。就像電視熱播的宮廷劇那樣,段偉紅得以從等待皇后恩寵的眾多侍者中脫穎而出,全憑她對張培莉生活、家庭及性格之透徹瞭解。很多張培莉想過但還沒來得及吩咐的事,段偉紅就已心領神會地辦得妥妥當當,這令張培莉更加信任和倚重段偉紅的陪伴。

段偉紅也經常與我分享她籠絡張阿姨和其他黨政官員的手法。遊走於中國高層,段偉紅需要自己絕對信任的夥伴,與她分析共享戰略和戰術的細節。每一個關係都有其獨特的核計和尺度。我們經常全盤討論涉及的所有因素,推測對方的喜好和意願,什麼條件可以激勵他們,如何可能在服務他們的需求時,也打點好我們的事業。段偉紅常問我,「應該這樣與張阿姨探討,還是用那樣的方式?」「你認為張阿姨會如何反應?」我成為這個世界上,段偉紅唯一可以討論這些私密事務的夥伴,這也更加深了我們的關係,增強我們之間的親近感,這是一場我們兩人與外在世界的博弈。

為處在中國權力中心的張阿姨服務,已經成為段偉紅的生活重心。任何時候只要張阿姨需要,段偉紅就會全力以赴。段偉紅和我已將精力全部投入在張阿姨所涉及的世界,其他事務都是附帶的。我們就像是專門替飽食的鱷魚清潔牙齒的小魚,孜孜不倦。

一起操心溫公主婚事

溫家搬入的四合院座落在北京的東郊民巷,位於紫禁城東面,是清朝於鴉片戰爭失敗後,被迫允許外國興建使館的地界。黨的權貴心安理得地居住在象徵外國帝國主義的館所,對我來說真是諷刺大於羨慕。

溫家的新居是胡同內的三家居民大院之一,大院住的都是黨的高幹家庭。這些宅邸坐落在灰色高牆內,與外面的街道相通的只有一個灰色大門。站崗的哨兵透過大門的人孔小窗與外人交流。溫家的房子是普通的兩層磚木結構小樓,是巷裡最後一個院落。寬大的空地環繞著住宅主體,前門打開,左邊是寬敞的客廳休息區,右邊通往餐廳和廚房,其間一個闊綽的實木樓梯連接到樓上的生活區。

段偉紅向張阿姨推薦,採用意大利大理石來鋪設樓下的地面,這是當時北京流行的裝修樣式。段偉紅還親自選擇材料的顏色和紋理,聘請室內設計師,親手安排為溫家人的新居做裝修工作。然而,到頭來段偉紅僅能提供設計圖紙和材料的建議單,具體的工程還是必須由政府的房管部門派人施工,據說那是出於保證領導層安全的考量。不過張阿姨則一直在向我們抱怨政府裝修的低劣質量和昂貴的造價。

我曾經到訪過他們的新居多次。有次是去參加溫雲松兒子誕生百日的宴會,很明顯地他們並沒有與父母同住。溫雲松與太太在美國留學時相遇,早就決定不與公婆住在一個屋簷下,媳婦不願被婆婆壓制,也不想與脾氣暴躁的小姑為鄰。

段偉紅知道溫如春的婚姻是一樁令張阿姨頭痛的心事,所以早就參與了分憂解勞工作。起初追求溫如春的人,包括來自海濱城市大連的富商徐明。徐明經由投資房地產和塑膠門窗產業致富,擁有一支中國甲級職業足球隊,《富比士》(Forbes)雜誌二〇〇五年統計徐明的資產規模達十億美元。他們曾一起度假,然後徐明就以拍攝的影片到處炫耀,以將成為總理女婿自居。溫公主欣賞異性的眼光,可見一斑。

在段偉紅看來,像徐明這樣的富豪太過炫富和誇耀,徐明與大連前領導薄熙來也關係密切。隨著薄熙來在政壇上失利,徐明果然被以腐敗定罪,於二〇一五年以四十四歲之齡死於獄中。溫公主與徐明的關係最終是有驚無險,隨後她又有了新的追求者。

此人名叫劉春航,與我海歸的背景相似。劉春航在英國劍橋大學(University of Cambridge)拿到博士學位,也在美國哈佛大學(Harvard University)取得MBA,也曾在管理顧問公司麥肯錫(McKinsey & Company)和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等投資銀行短暫工作過。劉春航的父母都是上海普通政府職員,與我一樣,不是權貴後代,僅來自社會普通階層。

溫如春接受母親的勸導,開始給劉春航一起相處的機會。儘管劉春航有傲人學歷,但看來是他主動追求溫如春。我當時懷疑,劉春航一旦知曉女方的暴戾脾氣,是否還會有一絲愉快心情。果然,他們婚後不久,溫如春就開始對公婆不甚尊重,導致他們很少來北京看望兒孫。看來,劉春航也默許父母在這樁婚姻中所遭受的對待,畢竟成為總理女婿的機會,勝過不愉快的婆媳關係。婚後不久,劉春航被安排進入人民銀行工作,溫家寶也考慮提拔劉春航擔任副部級的職位,以登上政府高幹的階梯。儘管劉春航的晉升最終沒有兌現,但與溫家的聯姻,已經使他耳聞與目睹以前無法親歷的中國權貴門庭,得失幾何,也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溫家寶夫人辦公室主任

段偉紅與張阿姨的密切關係,也引起子女的微詞,特別是來自溫如春的嫉妒,她抱怨母親對段偉紅的偏愛勝過對女兒的關心。於是,段偉紅不得不經常討好溫如春,拉著她參加時裝秀表演和其他社交活動,也要求我經常與劉春航來往,但我直覺認為,這樣修補關係對事態的改善並不大。

張阿姨最密切的男閨蜜,是一位當過工廠經理的人士,名叫黃敘懷。他來自長江邊的一個小城市。他們在一九九二年相識時,黃敘懷只有二十六歲,張阿姨當時已五十一了。黃敘懷那時陷入財務困境,而張阿姨則剛開始從事珠寶生意。黃敘懷跟隨張阿姨來到北京,試圖讓自己成為張阿姨的圈內知己。匪疑所思的一點是,他竟然達成這個初衷。張阿姨開始幫他在自己管理的一家鑽石公司謀到職務。當張阿姨搬到東方廣場與段偉紅同地辦公後,黃敘懷也在張阿姨的辦公室旁,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名片上頭銜為:溫家寶夫人辦公室主任。

很自然地,張阿姨到哪出差,黃敘懷都是如影隨形。儘管從來沒有發現直接證據,但段偉紅懷疑,雖然黃敘懷大腹便便、舉止粗陋,我們私下稱他是張阿姨的「面首」,這在黨的權貴圈內不太常見。男領導可能會有多個情婦,但很少聽說女強人保留男相好。段偉紅始終好奇,在張阿姨眼中,到底看中黃敘懷哪些特質?不過這也難怪我們普通人無法理解,因為張阿姨自己就是個另類。

就像男高幹身邊的情婦,黃敘懷將全部身心都和盤奉獻給張阿姨。處在張阿姨這樣的權力高位,是很難找到如此的知己。張阿姨身邊到處都是不敢造次的工作人員,遇見像黃敘懷這樣可以隨心所欲、指來差去的男人,確是自有用處。再說,張阿姨本身肯定也有些難以啟齒的髒活需要人幫忙料理。段偉紅是張阿姨的商業搭檔,負責出謀畫策,但如果張阿姨需要清洗髒物的助手,比如處理社會上的煩雜事物,如政商對手、公安、檢調和法院等,我們認為黃敘懷應是有用武之地。

張阿姨是操控他人的老手,像黃敘懷之類的角色,對她應該都是百依百順的。段偉紅和我則不然,我們與張阿姨之間,更多的是相助互利關係,我們知道如何運籌和運作,不必任何事都取悅張阿姨。我們將自己與張阿姨合作的界限,盡可能地規範在可行法律的框架內,以免為未來的路埋下炸彈。

段偉紅雖然不顧忌張阿姨,但她對中國政府的行為卻抱有一些畏懼。在山東縣城掛職的早期經歷,使她領教了反腐調查可粗暴地顛覆她周遭同事的人生。段偉紅在圍繞中國權貴高層、參與利益重大的關係網路運作時,有意識地保護自身對腐敗行為的免疫能力。我之前已經描述過段偉紅的信仰,就是「即便將我的屍體拖出棺材鞭打,也無法發現任何汙點。」一方面,段偉紅希望以此擔保人們與她交往是安全無憂的;另一方面,段偉紅在潛意識中,始終擔心有朝一日在人生的交叉路口,自己會被黨主導的調查整肅,送入火坑。

在我們相處初期,體制內的朋友和關係人曾提出,可以藉由黨內的快速提拔渠道,培養段偉紅成為政府的高層接班人。段偉紅回絕提議。一位黨的領導聲稱:「你完全有可能成為中國的領袖之一。」然而段偉紅對此不感興趣。當另一位黨高幹談到,如果段偉紅行事順利,可能會成為中國第一位女總理時,段偉紅則向我明確表示:「我永遠不會倒退回到山東的生活。」

段偉紅始終認為,像黃敘懷這樣的攀附之人,必將會為溫家帶來災禍。黃敘懷人品粗俗,經常借著溫家的關係為自己護短。黃敘懷曾在長安街出過一次車禍,與警察打鬥,使溫家聲譽受損。我和段偉紅與張阿姨來往注重隱祕,絕不會出賣與溫家的聯繫,賺取所謂的快錢。我們保持低調行事,著眼長線合作。但黃敘懷沒有這樣的想法,身邊有個像他這樣的人很危險,因為他招來太多關注。

棋盤上最重要的棋子

黃敘懷也經常打著溫家旗號,圖謀私利。《紐約時報》二〇〇四年報導,德意志銀行(Deutsche Bank)曾經雇用黃敘懷,為投資中國華夏銀行進行操作。儘管他沒有任何金融從業經歷,但還是收取二百萬美元酬金。根據銀行的文件,收購華夏銀行的申請獲得批准,黃敘懷又於二〇〇六年從德意志銀行獲取三百萬美元。沒有記錄表明這筆付款的緣由。段偉紅曾為此類負面的海外報導警告過張阿姨,但張阿姨不以為意,始終沒有斥責黃敘懷的有關作為。

我後來才知道,我與張阿姨在二〇〇二年夏天的晚餐會,是兼具對我的職業面試和人品調查。段偉紅決定可以信任我,但是張阿姨的判斷有著同樣的重要性。我不是僅僅被考慮是否與段偉紅匹配。這兩個主事的女士,要試探我是否足以勝任參與她們的團夥。她們當時不知道我們最終將如何合作,但是需要我的表現足夠說服她們,至少我值得她們信任。她們的疑問很多,「我夠格作成為段偉紅的丈夫嗎?」「面對獲取非凡成就的目標,我有足夠的商業才幹,幫襯張阿姨政治影響的分量和段偉紅關係網路的光彩嗎?」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我能夠被賦予完全地和無死角地信任嗎?」

面對就要進入中國權力心臟的核心密友圈這項挑戰,除了財經經驗,我最吸引人的品質是背景基礎的空白。我是實至名歸的中國人,但是在海外受過教育。我沒有歷史包袱,不認識政府部門的任何人事,我的家庭成員也沒有與中國官方的聯繫。我沒有任何需要隱藏的個人把柄。

段偉紅那時就像在下一場立體棋局。她認定張阿姨是她棋盤上最重要的棋子,讓我面見張阿姨,並不只是為了確定我是否可以成為合夥人,也是向張阿姨發出一個明確信號,表達段偉紅是如何地重視與張阿姨的關係。就像張阿姨把段偉紅視為乾女兒,段偉紅也把張阿姨視為如母般的人來對待,在正式訂婚前將我介紹給張阿姨,段偉紅等於是給予張阿姨有關其人生中最私密事務的否決權。如果我要成為段偉紅的丈夫,就需要張阿姨的祝福。在中國,在這個人生大事的關鍵點上,信任是第一位和最寶貴的。如果張阿姨感到無法信任我,那我與段偉紅的關係可能就會在那時、那地,當場完結。

段偉紅在下意識中,希望將我們的關係按照溫家的模式來塑造。張阿姨追求溫家寶,是因為看上他的嚴謹思維和超群的工作能力,她可以在溫家寶邁向輝煌馳騁時,搭乘他的座駕。段偉紅也是如此規劃,在中國這個男權鼎盛的社會,她視我為可以助像她般有能力和雄心的女士,實現夢想的男子。段偉紅對張阿姨與溫家寶保持這麼多年的緊密夥伴關係感到印象深刻,張阿姨始終如一地幫襯和培育丈夫,直到他們倆的關係延伸到跨越政治經濟的分界線,終成名利雙收的善果。溫家寶的平凡根基和張培莉的豪爽個性,都能引起段偉紅的共鳴。在張培莉與溫家寶身上,段偉紅看到她與我的婚姻,希望呈現出的鏡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