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八月十三Sep. 29, 2020

在「深交至极」的瞬间,不管「爱」到底代表何种含义,我也要用「我爱你」来表达火山爆发那一刻两具肉体亲密无间的共生感。只要赤诚相对,世界毁灭不足关心。这句台词,可与不久前可以脱口而出的「肏你妈」相提并论,它是激情喷发的口头式表达。它短暂生动,注解了画面,又随秒针滴答,渐散去。那绝对的坦诚,因器具疲软、心跳放缓,也暂隐去,像电子游戏里用完需冷却再启的招式。

离别是常态。恢复单只形影的午夜,欲回圣洁气氛静读沉思,却常被内心涌动的俗欲滥情聒噪。我该整理下,除了那一声之外,还「爱」什么。

我爱悄无声息的小举动。

二人相伴看其中一人推荐的电影,推荐者生怕对方错过一点点自己在意的细节,而要求对方目不转睛,假如他目光呆滞、不解此段妙处,自要在不扰乱主要台词的前提下向他备注一番,被推荐者抖机灵插科打诨自然是不尊重对方的体现。推荐者又忍不住展现「先知」的博学,提前透露导演放在最后的大招,这便打破了被推荐者独处观影时的习惯,然而这精彩加糟糕的一切,都可以被胸口碎拳、或怪腔抱怨所和解,二人紧接着被下一段妙笔逗乐、或大赞「牛屄」起来。

也爱一段朴素的手写文字,行间展示书写者在孤独状态下与对方有关或无关的心思与琐事,有些表述一定是夸大其辞,却也欣然接受。

我爱初识不久对彼此未知的探索,是让人精疲力尽,却留有悬念。

我不爱的,也便是对彼此大概了然于胸,得知无法或很难和解处,也无动于衷了。以及即时聊天工具里的打卡问候、互道晚安和「你先挂」,它们乏味、臃肿,就像离别时定要回头三望、饱含泪水。

而双方还会继续做这些事,直到不再说话为止。平静时的思路整理无法完全应用于互动时的礼仪。

这不爱的,总无法细说。爱的,也只是零散片段。我在写的,是团乱码。

是荷尔蒙在作怪吧。

庚子年七月初四Aug. 22, 2020

一本小说里的故事美妙动人、不紧不慢,得以让我保持耐心倾听、乃至全盘接收的姿态来读。而就在这本小说的最后几页,安排了异常巧合的事件,之前对其建立的惯性突然遇到不适应的情况,便心生沮丧起来,在一种「非得这样结束了啊」的类似宿醉状态中合上它。这就是《由于男人都不在了》一书最后给我的感受。

我并未恨透《权力的游戏》最终季,但在其最后一集里,John Snow 亲手杀死亲爱的女王,对比前面 Ygritte 在 John Snow 面前被小伙一箭击中的情景,我对女王的死去没有感到一丝揪心。以及一切内外战争结束后,得胜者们坐在一起决定谁当国王时,说起俏皮话的无聊气氛,竟给我一种「这都是些乌合之众」的感觉,我记得,自己在前面明明把他们当作了我最好的朋友。

这大概是强行结尾的讨厌之处所在。《由于男人都不在了》在我看来可以很早就结束了,前面波光粼粼的舒缓步调与后面因战争而起的生离死别的故事已然足够刺痛读者脆弱的内心,之后死者母亲的坦白,更让我想起当年看电影《天佑鲍比》时的场景。这时,母亲却说,我要说出点惊人的真相了。实际上到了这里,还有什么真相要揭露呢?读者之前产生了强烈的疑问吗?他们大概已经很喜欢前面的安排了吧。通过母亲的口吻,我预见作者要来一场刻意的奇特安排:这个战死沙场的同性恋患者,其父竟也是同性恋患者,他们互相不知彼此存在,却同时爱着小说的男主角。

结果确是这个走向。想把最后几页撕去,可已经看了,这也依然是作者最后的决定。

不需要巧合。贾宝玉也不需要在路上偶遇柳湘莲。

三十Aug. 17, 2020

Background Playlist: Jane Austen Soundtracks.

在今天最后十几分钟赶到电脑前,打开撰写新文章页面。今天注定是写不完它了,但至少是从今天开始写的,所以,嗯,没问题。

三十岁的我竟需要这种仪式感,二十岁的我不会喜欢。那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既熟悉又陌生,我从他身上起源,又远远回望着他,像是另一个人。

二十岁的我写道:「最新一期生日在后天或十天后的后天,不清楚哪一天确切。」

如今还不确定生日具体是哪天,但二十五岁的我说:「总得有个确切的日子才行,好多年前我决定挑在每年的今天,按阳历。」

于是我在前几天就想,到了生日这天,定要写些什么。实际上,这一天并无奇特之处,像之前任意某天一样,时间悄无声息往前走,毫不犹豫。

这个夏天,一个陌生人闯入我的生活,以至激情与冲突轮替出现,独处静坐时间甚少,书几乎不看,播客几乎不听,沾床便睡,眼睛状态却好了许多,允许我现在用桌面浏览器打这些字。似乎,我没有二十岁那么迷茫了,也没有二十五岁那么暗黑了。这可是进步?确定的是,因为这个人的出现,我似乎找回了二十岁的激情,至于未来如何,日后再说。

十年前,我用坚决语气,用第二人称,在意腾讯「把我打出来的字符变成星星」,因为「哥们建议我去火车站破处」而忿然。

现在呢,没有哪家简中平台会把用户打出来的字符变成星星了。而当年那位哥们,后来我们从未见过面。不知他现状如何?当然,我不会去找他啦。

这就是二十九到三十岁左右的状态。本来好像要做一番长篇回忆对比,写着写着又兴味索然,那便分散到日常更新里吧,噢,仪式感让人显尽了平庸。

我,三十岁了。

庚子年六月初二Jul. 22, 2020

晚上,我从一个旁边有尖锐短视频声音的客厅逃到卧室。窗户虽紧闭,外面街道上开着音响、拿话筒放声歌唱的人们还是把交错着女声的「你是想要她的香水味 —— 」和男声的「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 」的混音塞进我的耳朵,也许,当下唯一专心可做的事就是去描述它。

更近声道中的男声是常见的汉子嗓音,没有歌唱家的技巧,却十足洪亮。歌声偶有暂停,伴奏意犹未尽,这时就有更远声道的女声瞅准机会来占领耳朵。女声也并非罕见的女人嗓音,跑调,忽大忽小,跳跌如鬼。男声再起,女声就变成蚊声一般,碎碎地插入。男声再灭,女声又大放异彩:「划开的时候,一定来看我 —— 」。男声不为其扰,有节制地开始下一曲,小提琴与二胡的伴奏让听者随之心碎。女声忽然像被大风卷来般,势必要压倒男声。但男人的伴奏音大而稳,那女声就像喝醉了般,把本有点跑调发挥成了龇牙咧嘴般的跑调。她依然自信,声音嘶哑地插入「你莫走 —— 我不走 —— 」的声音片段。

这两句颇像小时候村里由远及近、再缓缓消失的叫卖声。在知了们还在苦苦吱撑的夏日傍晚,勤劳奔波的小贩们不知疲倦地叫卖,起音有力,尾音拉得老长,音调各有不同,偶见百转千回的新鲜调,小孩子们便远远地模仿,小贩仍旧一遍一遍亲口叫着,空气里凝固着时间。那时已经兴起了可以录音播放的高音喇叭,但大多小贩不是赶时兴的阔气人,只是一遍遍重复着。有人家出门探头消费,那叫卖就停止片刻。之后与落日余晖一同渐隐,像影片落了幕。黑幕里亮起盏盏低瓦灯泡,壁虎吐舌猎捕此夜第一道美餐。

外面唢呐声起,我也生出一些悲壮。男声源由中青年汉子换作略有沧桑的老汉,女声早已败下阵来,不再见缝插针,不知了去向。

本来是有些烦躁,要来调侃这些扰人清净的歌声,但当我把注意力关注在这些声音身上,又不觉得有多讨厌了。而就刚刚,有男人开窗喝道,几点了,还不回家睡觉!

不久后外面恢复了安静,只有偶尔的狗叫声,和车辆擦过大街的声音。

庚子年五月廿一Jul. 11, 2020

昨天凌晨睡觉时,想起去年那部女主角很像以前一位朋友的日剧:凪のお暇,简体中文世界译为凪的新生活。故事之外,每一集序幕时剧名标题与场景的巧妙溶入恰到好处,贯穿于它的配乐也清新动人。

不懂日文,最后终于用拼凑的关键词在 YouTube 上找到了该剧主题曲的一场现场演奏,表演者 Pascals 乐队,表演时间今年一月,发布于四月。

这是一场非常有趣的表演,不同年龄、认真投入的演奏者们除了使用各种常见或非常见的乐器外,中途还有一个彪形大汉鼓起腮帮,吹大一只长形气球放飞,起飞至降落期间发出的气流声融入音轨,令人微笑。假如我能叫出那些乐器名字的话,一定在此一一列举,抱歉的是,我只能说那是一些乐器。

之后白天我的音乐播放列表里都是 Pascals 的歌,听起来心情愉悦。

他们的表演让我又找出 Superorganism 乐队在 Tiny Desk Concert 频道上的表演:这群「怪咖」在吉他和电子琴演奏时加入拍手、拍桌子声,几个女孩突然的笑声,口哨声、风铃声,一个长发男孩拿吸管往玻璃杯里吐泡泡,一个女孩把手放进水桶里搅动,并把一杯饮料倒在水桶里,之后拿起收音机快速调台...... 这所有声音都汇入一条音轨,声音就立体起来。除了主唱一直板着脸,其他人一脸无辜同时又像是在调皮捣蛋的模样真是可爱。

最近文风有点童稚,也完全摆脱了脏言脏语的恶习。不喜欢这样的分裂,但也可以接受。

庚子年五月十八Jul. 8, 2020

现在每次写日志,都要先点开另一台手机锁屏界面,抄下当前日志的标题。

去年看到一个 TED 视频,一个写作者讲述她小时候读书的经历。那是几十年前,老师与周围环境都以「不要读得太慢」来要求孩子们阅读一本书,但当放学回家,在自己能掌握的时间里,她选择逐字逐句慢慢阅读一本书,并觉得舒适。

于是,在那个小女孩慢速阅读《自私的巨人》时,能把巨人在赶走在其花园里玩耍的孩子们时说的那句「我的花园只能是我自己的花园」理解为喃喃自语的语气,而不是快速阅读时很自然会脑补出的咄咄逼人的语气。也许巨人只是因为告别了与之相处七年的「好友」回到自己花园中感到闷闷不乐,才想要与世隔绝、不与那些小孩子一起分享自己的花园呢。这样读来,那个巨人实际上也就像个孩子一样,虽然身形高大,却也有一颗需要安抚的脆弱的心,无尽的孤独与寒冷最终让他解开心结,与世界和解。

因为她的演讲,我从 Gutenberg 上找到了这本故事合集,以她建议的方式慢读。当然,我逐字逐句看的理由还有一条:词汇量不足。

一共有五个故事:快乐王子、夜莺与玫瑰、自私的巨人、忠实的朋友和非凡的火箭。如今看来这些故事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故事,也许后世的作品里早就混杂了许多它们的元素,然而仔细读来,依然动人。

在《夜莺与玫瑰》里,那只夜莺在月光下一边唱着最动听的歌,一边把硌针用力刺向胸脯,用自己的鲜血换取唯一一朵红色的玫瑰花,献给自己深爱的男学生。苍白的男学生拿起这朵玫瑰,又把它献给自己「深爱」的女孩,然而遭拒,男学生当下把这朵玫瑰扔进了臭水沟。这便是世间常见的故事,一方心甘情愿的牺牲,总被对方轻易视为粪土;而各种形式的「爱」,常是为了满足私欲的借口,而当事人往往不能察觉。自古有之,未来不绝。

《忠实的朋友》里,以种花卖花为生的小汉斯最好的朋友是一个磨坊主,磨坊主常常斜身顺走朋友的花草,并说,朋友之间要分享共同的美好事物。小汉斯觉得很有道理,认为这样的话能从最好的朋友口中说出,真是受益匪浅。冬天来了,小汉斯无花可卖,挨饿挨冻,勉强生存。磨坊主再也不来串门,他对坐在火炉旁躺椅里的太太说,我现在拜访小汉斯绝无好处,朋友遭遇困难时不该被人打扰,等到春天来了,我一定会去拜访他,送我一堆花草会使他十分快乐。太太认为丈夫对朋友的贴心以及他对友谊的深刻见解非常美好,连牧师都讲不出如此高尚的话来。噢,亲爱的王尔德先生,在我看到这些混账话时,开始一头雾水,接着有些哭笑不得。也许是惯常的道德教育让现在的我脑袋固化,想不到以磨坊主的角度去解释这种看起来不需要解释的道理,确实也是有理有据呢。故事的后来,小汉斯几乎变成了磨坊主奴役的对象,他活着的意义便是为磨坊主日夜劳作。在一个风雨夜,小汉斯淹死在为磨坊主跑腿办事的路上。而在他的葬礼上,磨坊主是最尊贵的宾客,并作了「感人至深」的发言。我不想把这样的故事对应在庸众与国家的关系上,作者也可能无意这样安排。但作者安排了一个画中画的情境,即,小汉斯与磨坊主的故事是被一群动物讲述出来的,听故事的河鼠对讲故事的红雀说,什么,这竟然是一个德育故事?逊爆了!一旁游来的鸭妈妈道:讲这种故事呀,总是一件危险的事呢。

如演讲者所说,读者也许可以把自己想象成那些围坐在篝火旁听故事的先人们,他们没有现代科技信息爆炸带来的宽阔视野,但这些有故事的夜晚让他们的那一夜更为饱满。那似乎是一种可以意识到的饱足,而非如今社交网络与消费主义给我们永无止境的饥渴与灌输。

那些先人大概不会用「自私的基因」理论去理解故事里的负心汉与痴情者,但是他们的精神世界,也许比我们少了许多无法言说的压抑与困顿,也许他们的平静总是多于我们的浮躁。

为什么这样「小儿科」?大概因为昨日看到許章潤先生这段话:

假如說人之為人,就在於人人胸腔裏跳動著一顆人心,而非狼心狗肺,其因生老病死而悲欣交集,其因禍福義利而恨愛交加,其因落花而落淚、流水而傷懷...

庚子年五月十三Jul. 3, 2020

想起一个女人,人们叫她老张涣。记忆提取于五岁以前。儿时回忆似乎总是以阴天为背景,我像隔着一层半透明塑料膜看着世上的镜头,一些歇斯底里的片段就沉淀下来。

这个涣字,我只知发音,确定不了具体哪个字。我猜,在她初来世上时,其家人或许曾费了番苦心,认真挑选,决定叫她此名;也许是无压力下的选择,甲或乙,甚至丙、丁排队相候,总要挑一个。考虑到同年代的女子里总有人叫这个名字,那么后者更为接近,即,她同样是一个非常随机的存在。

她是个流浪者,精神状态与常人有异。她会很长一段时间不见踪影,过一段时间,又会漫游在山坡上那个巨大的院子里,出现在我们长久不见陌生人的视野中。我们会说,老张涣又来了。

我们家就寄居在那个大院里,那里是废弃多年的军用药库,大概在我出生后不久,驻兵就在逐渐迁走,不是因为天降混世魔王足以镇宅,只是因为战时已远,时代变了,政府就没有维护这种仓库的必要了。

稍大一些,我和姐姐,有时是和马喜宝(也许是五岁以前唯一一个非血缘关系的好友),经常能从路边土堆里扒出些小玻璃瓶和绿色的橡胶瓶盖,那是儿时最有成就感的发现之一。现在想来,很像装青霉素之类药品的瓶子,这样的猜测来自于在县郊居住的小学时期,常常发生的感冒发烧,让我对家庭诊所里护士用注射器针头从类似这样的小瓶子里拔出并插入更大的输液瓶里的场景非常熟悉。

说回老张涣,说回她很久以后又游荡于大院中。有时母亲会接济她一些剩饭,她好像也领情,顶多说一些疯话,没人与她计较,我们彼此基本相安无事。印象中一个雨夜里,可能是对她照顾不周或是什么原因,她竟然对着母亲大骂起来。母亲大概回骂了些她不识抬举的话,这些细节记不清楚了,但后来她也还会来我家要吃的。

记忆中的另一个镜头,便是山下村里一群顽童拿石子砸她,她一边骂娘,一边随手抓起石头向他们砸去,那些孩子惊恐又喜悦万分地狂奔而去,尖叫声撺在一起,远山也作出回响。我那时大概是傻傻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不因她受欺负而心生愤慨,也没有跟着那帮小孩一起朝她扔石头。大概是因为比起那些顽童,我和她也算得上是邻居吧。

有一天,不知她从哪里弄来一把黄豆,且是烤熟的,在路上碰上她,本有意绕开,她却要把黄豆倒在我的手心。

关于她,有画面感的记忆大概就这么多了。

大人们说,老张涣当年是乡里学校的尖子生,记不得他们说是没考上大学,还是身份被顶替,精神就不好了,家里人任她自生自灭。可能因为最近人们常常议论被顶替的事,我常常想起她。如果她的精神状态与常人无异,我们也不会经常看到她。

离开那个大院几年后,回去听亲戚说,有人娶了她,吃得白胖。世纪之交时,「白胖」依然是绝对的褒义词,如果说「黑胖」是健康结实的劳动者的形象,那么「白胖」更是养尊处优的享受者的形象,参见金正恩。所以到此为止,故事处于比较圆满的样子。再后来也没听说过她的消息。

大概人们总是爱着戏剧化的故事,看着他人奇异的经历,旁观者们轻描淡写谈起,有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慷慨地施舍自己的怜悯之情。不是说这不好。这没什么问题,这也是普遍的。只是能否察觉的问题。

对于我而言,这是儿时回忆幻灯片里常有的一部分,它们像连续多帧的静态照片,当我聚焦于它,几秒钟的动图开始播放,还不及场景切换,画面突然又静止,再翻页,就是另一个或近或远、或早或晚的几秒片段。我不知道这些场景对我意味着什么,那时生起的诸多情绪也无法还原,不过,它们对于那时候的我一定重要,否则不会被大脑收藏起来,永远忘不了。

可见儿童时期的语言学习有多么大的优势。

庚子年五月初六Jun. 26, 2020

我在去年才发现苹果 Reminders 应用有多厉害,且是一种「不知为何同类应用要被绞尽脑汁地做得不好用」及「啊,提醒应用就该是这样简单易用」的厉害。不知是发现时的更新版本做了提升,还是本就不错,因为以前并没怎么用过它。提醒事项从 iOS 端同步到 Mac 端后,通知条目会按时间顺序一直固定在桌面右上角,以至于影响到其他程序窗口的正常操作,直到用户点了完成或推迟按钮才可去除干扰。这样的设计很好。它利用用户「马上清除这个提醒」的心理,让这个「提醒」不止是「告诉」用户有些事需要做,而且推着用户尽快做完,以解除那块碍眼的窗口。

大概从今年春节开始,主力机从 iPhone 切换为海信 A5 (我已经离不开墨水屏设备),Mac 也因住处狭小无处摆放而闲置多月。

我找到了 Android 上的替代品 Google Tasks ,算是好用,更妙的是 Android 的桌面挂件功能允许我分出一块区域,把提醒挂件固定在手机桌面,实现与 Mac 上的 Reminders 类似效果,当然,它能保证我一直看到提醒,却无法督促我尽快做完。另外一个差强我意的地方是,它不能严谨地按照提醒开始的时间排序,假如提醒项目较多,在挂件的有限空间里显示出来的最近要做的事就只有一部分,另一部分被挡在未来更远要做的事项后面,就会因此漏掉一些提醒。而我总不能把桌面上的搜索框和浏览器书签去掉,以便让提醒条目尽可能多地最大化显示,毕竟供求关系得平衡。不知未来是否会改善。

几天前的 WWDC 公布了支持桌面挂件的 iOS 14,Twitter 热门话题里因此出现了 Windows Phone 标签,有人调侃 又被灵感(inspired)了。没有完整看视频及新闻,也未升级体验 iOS 14 测试版,不过推测,iOS 端的 Reminders 可因此更好用。

在我的想象中,各家科技公司的优点如果能结合在一起做成产品供我使用,那再好不过,可是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庚子年闰四月廿八Jun. 19, 2020

愈清醒意识到让自己热血的物种与气息,此前不假思索的迁就之举,便愈发荒唐可笑。十七岁初次与人约见,乡间野地里手指头醉意盎然,低伏电流与血流共进,现想来那痉挛也不过初体验之附件,不足挂齿,尤其想到那位早已不知去向的小哥,更丢了假如「果真要纪念」的纪念价值。

这首段开头所谓确定的感觉,大概是从孩童时期起就在寻觅的,是己身不曾有过也总无法达到的那种样式。它让我恐惧、紧张、无地自容,长出奇异的负面情绪,也让我忽视掉,我本就该直面它并试图熟练它,而非与同我类似的鱼类泡在同一片汤里,只冒泡泡,不去抽身想象。

我们人与人之间不纯粹的交往,总是关于彼此想从对方那里得到些什么,以及实际上从对方那里得到的那些是否还说得过去。与此同时,我们还总觉得自己是更讲道理的那个。

刚才我在写些什么?但愿未来总还能记得。

庚子年闰四月廿六Jun. 17, 2020

少年时期,看文艺片里情人共眠的情景,常常幻想,若有一天能与一人相拥而眠那该多好。

窗外雨声阵阵,阴云漫天,植物静长,偶尔有雨粒打到叶片。没想到,马上就要三十岁了,这种渴望竟又能涌上心头。而此时,这已不止是性欲作祟,而约是向往同在胚胎里的姿势那样,对外界一切一无所知、毫无意识,不知何谓安全感的安全状态。

我当然不能算作老,却隐隐察觉到,从前不曾有过的对凄惨未来的闪念不时会来侵扰我。那大概是一种永无止境的孤独,是想张口诉说又不得不咽下,而这诉说的对象仅仅是并非面对面的随机看客。

那也只有绝对诚实地面对自己,不去计较被误解后戏谑的目光,才可说出些什么来。

庚子年闰四月廿二Jun. 13, 2020

无意间看到原来已经有人做了能「自动展开需要点击一下才能阅读全文的网站」的 Tampermonkey 脚本,看来受其困扰的不止我一个。

庚子年闰四月初一May 23, 2020

知乎刚建站时,全地球社交网站流行邀请制,加入时倍有先睹者的光彩。即使知道它是 Quora 换了主题配色的中文版,因为用户人群不一样,还是对它印象良好,也常从里面读到些有趣内容。之后也不知缘故,渐失了兴趣,但也没有反感,顶多会从一些人在其他社交平台上引述知乎答案时悄然流露出的优越感孵出丁点不快。有人批知乎装腔作势,有人分析其前后演变,我也不觉那有如何。人与人之间的隔阂误解不是一直都在嘛,在一个信息量巨大的社交网站,如何筛选有益自身的信息也许更重要。到此为止,我对它的评价属于「还不错」,在中文社交网站里,在豆瓣之下,微博之上。但是,最近几次的不期而遇,让我对它的印象直接变差。

可能因为知乎的搜索引擎优化做得太好,我在搜索一些问题时,它的结果总能排在搜索结果的第一位,有时候直接就点了进去。

我有知乎账号(之前在注销冷静期撤销了注销,以致这句话里这么多肖),但常常未登录,手机也无客户端。打开搜索结果尖子生的知乎网页,桌面版会立即跳出登陆账号的弹窗,关掉即可。但是手机浏览器版的表现会令人作呕:首先会跳出「是否打开知乎 App 阅读全文」,点了取消,会回到刚才的页面,答案却只显示半截,需要点下边的「展开阅读全文」才能继续阅读。点了后,以为接下来就可以享受它珍贵的「精致」内容了,这时竟又跳出「是否打开知乎 App 阅读全文」。再次点了取消,这才终于有机会把这加载出来的唯一一条答案看完。拿到门票不易,想必得感恩戴德吧?接下来倒直截了当,在这条答案的结尾显示:「打开 App ,查看全部 ××条答案」。那我当然不会点击,也不会觉得有多烦,毕竟它不是整个屏幕的焦点,我也无需再点什么以撤销干扰。但是,再往下,会有关联问题的链接,假如好奇点了开,以上步骤会重来一遍。这样的浏览体验就变得滑稽可笑起来,本来是我在主动寻找具体的信息,最后竟迷失在打地鼠的无聊游戏里。这是一件荒唐事,它背后的逻辑是强买强卖,或者说,移动端浏览器里的知乎基本是一家只提供知乎客户端下载的应用商店。在自由选择的虚伪下,它一再无视着你作出的选择(无视在这里竟可以被量化)。它捂住耳朵说我不听我不听,以统治者的角度告诉羔羊,我的产品(由其他羔羊生产)这么优质,你一定要下载我的应用才能真正拥有,如果不下载,我会用毫不费力的一段代码(冰冷的机器提醒)一直督促你,直到你(不过是软弱的人嘛)终于被我的热情打动,投入我的怀抱,这时你才配享受我。

那么,就算知乎提供的答案确实比百度知道的好一些,我也会对它生出无力的厌烦。

我可以接受浏览器里推荐下载应用的广告栏,但是全屏聚焦、遮盖了我正在看的那部分内容是不是有点激进?假如确是我在吹毛求疵,毕竟,免费产品都在这么做,不过是点一下「取消」而已嘛!那我点就是。但之后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在利用人性的软弱呢?

所以,就算拼多多做得再成功,就算知乎拥有再多的用户,当然,也许我还会在拼多多上购物,也还会看一下搜索引擎优化做得很好的知乎回答。但这种不信任感已经生成。也许对方会认为(或不屑有什么认为)持有这种「偏见」的人根本不懂资本、不懂运作,或者不愿理解他们为难的处境。但这个世界似乎就是在这底限越来越低的奇怪环境里发出腐臭,又在这腐臭上渲染出一种美丽幻觉。

这件事跟整个国度,甚至整个星球上发生的许多事保持着和睦、一致的关系。即便如此,又如何?

庚子年四月廿一May 13, 2020

往日里常把打废的一摞摞纸张送给邻居,以便他们的孩子能在纸背面作些演算。即便那些孩子并未因此在算术上更加精进,我也本想滕开它们占据的空间。有时想,假如小时候有隔壁叔叔给我这样的纸张,我大概会更卖力地演算吧。那时的我就已喜欢在单张平坦的纸张上写字,而卷起来翻页的本子总让我失去踏实感。也许我还会尽量保证演算时不抹墨疙瘩,作业结束把用掉的几张演草纸呈扇形叠在一起欣赏片刻,突然一合,才心满意足扔掉。

这几个月失去了收入,开始珍惜起往日随便乱扔的物品来。全宇宙物质充足的之前几年,不假思索的消费混合着网商激进营销的狂风骤雨,叫我常常对流水线商品失去价值判断,尤其看到有人用更高价钱在商店里物色一件别人甚至不用花钱也无需费神就能从其他渠道搞来的商品,我用众神视角为之产生默默不语的伤感。然而推及到自身,因获取信息渠道低下及其他种种元素共同作用,也让我成为另外的伤感所在。假如把视图比例在地图上用两指内捏,侧指肚相碰,那我与刚才所描述对象就没有区别了。类推下去(假如这样能让我好受一些),整个地球所有物种便都可被虚伪地伤感,无一可发出上帝的冷笑。

捉襟见肘的日子里有更多时间用来遐想。我发现,用那些废纸打印书看是种可选项,这件事也许比助人取乐更有意义。我开始喜欢打印纸书扫描版文档,它们原本在六寸电纸书上的阅读效果极差,这样打印出来效果却好很多。没有胶装,也不必神经质地线圈装,看一页即丢一页,摞成一沓彻底耗尽其功能的纸张,这样的进度条设计就像在翻阅实体书籍时,左手捏住或握住的部分厚度悄然增加带来的舒适感一样。

很久以来我并不是纸质书的忠实拥护者,就像所有读书少的人总会主动暴露出来的那样。而现在发现的这种方式,在审查制度日益严重的今天,也提供一种阅读思路。

我过早退化的眼睛变成了甄别一台电子设备屏是否护眼的敏感测试仪。刚刚发现,我的电纸书在亮度调到无时,还是有背光,这于旁人也许根本不是可以拿出来说的问题,对我,却像遭遇背叛了一般。然而,买它的时候并没有也无法要求它来保证这件事,也就只能归结于批量生产方式的无奈特性:它无法为随便每一个人廉价定制他想要的满分产品。

如果你动手能力强,大可摒弃限制重重的社交网络,转而自定义符合个人审美与实用的网络岛屿,也可亲手撕掉衣物上招人侧目又与你无关的标签。

理由如此充分,我便把它挂到了网上,打算廉价转让给正常人。正在售出数目也悄悄由一变成五。

乱世里,我更坚定自己不属于适合生存的其中一支,刚巧老天决定让我只为那一类性别而竖起。漂泊在这世边缘,哪还想求来生呐。

假面告白May 2, 2020

三島由紀夫 作 / 唐月梅译

我之所以不认为是想爱理智的人,是由于他的缘故。我之所以不被戴眼镜的同性所吸引,也是由于他的缘故。最后,我之所以开始爱上力量、充满的血的印象、无知、粗野的手势、粗笨的语言、通过所有的理智而丝毫未受腐蚀的肌肉所具备的野蛮的忧郁,也同样是由于他的缘故。

可是,对我来说,这种可恶的嗜好,从一开始就已经在道理上包含着不可能。大概再也没有比肉体的冲动更有道理的东西了。透过理智的理解一开始交往,我的欲望就马上衰颓。连被对方看出的仅有的理智,也会强迫我做出理性的价值判断。像在爱这样的相互作用上,对对方的要求,理应同时也是对自己的要求。因此希望对方无知的心,即使暂时也罢,也要求我绝对地“对理性谋反”。反正这是不可能的。不论什么时候,我都要警惕,不要跟未被理智侵犯过的肉体的所有者,即赌徒、船夫、士兵、渔夫等交谈,并且只能以热烈的冷淡,远远离开他们,仔细凝望他们。也许只有语言不通的热带未开垦地是适宜我居住的地方。如此看来,我对未开垦地沸腾般激烈的夏天的憧憬,早在幼年时代就存在我的心底了。

元禄时期的浮世绘,常常把相爱的男女的容貌画成惊人的酷似。希腊雕刻的美的普遍理想,也接近于男女相貌相似,那里难道就没有爱的一种含义吗?在爱的深处难道就没有流动与对方相似得一模一样是不可能的热望吗?这种热望难道不是在驱使人们从不可能的、相反的极端企图而达到可能的导向悲剧的背离吗?

纵令恋爱着的少女变得果敢、恋爱着的少年变得腼腆,他们也只能希望彼此相似而有朝一日超越彼此的存在,飞向彼方--早已没有对象的彼方。

枪炮、病菌与钢铁Apr. 5, 2020

Jared Diamond 作 / 谢延光等译

第二次世界大战前,战争受害者死于战争引起的疾病的比死于战斗创伤的要多。所有那些为伟大的将军们歌功颂德的军事史对一个令人泄气的事实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这个事实就是:过去战争中的胜利者并不总是那些拥有最优秀的将军和最精良的武器的军队,而常常不过是那些携带有可以传染给敌人的最可怕病菌的军队。

因此,人类疾病源自动物这一问题是构成人类历史最广泛模式的潜在原因,也是构成今天人类健康的某些最重要问题的潜在原因。

引起新几内亚高原地区的强笑病的病毒通常是从一个被吃的人传递给另一个人的。这种病是通过吃人肉传播的:高原地区的母亲们把死于库鲁病的人的脑髓挖出来等待下锅,一旁的孩子把这未煮过的脑髓用手摆弄后舔了舔手指,从而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提供这种「免费搭车」的可能是蚊子、跳蚤、虱子或采采蝇,它们分别传播疟疾、瘟疫、伤寒或昏睡病。这种被动传播的最卑鄙的把戏就是病菌干的,它们通过妇女传给胎儿,从而使出生后的婴儿受到感染。引起梅毒、风疹和现在的艾滋病的病菌就是靠玩这种把戏造成了道德的困境,让那些宇宙基本正义的信奉者,不得不同这种困境作殊死的斗争。

从我们的观点来看,生殖器溃疡、腹泻和咳嗽都是「症状」。但从病菌的观点看,它们就是传播病菌的聪明的演化策略。

现在,让我们回过头来考虑一下我们本身的自私的利益:活下去并保持健康,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死那些该死的病菌。我们受到感染的一个普遍反应是发烧。而我们又一次在习惯上把发烧看作是一种「症状」,好像就这样无缘无故地照例发生了。但是,体温的调节是受到基因控制的,并不是无缘无故发生的。有些病菌对热的反应比我们的身体更敏感。提高我们的体温,实际上就是要在烤死我们自己之前把病菌烤死。

我们的另一个普遍反应就是把我们的免疫系统动员起来。我们的白血细胞和其他细胞积极地搜出并杀死外来病菌。我们在抵抗某种使我们受到感染的病菌的过程中逐步形成的特定的抗体,使我们在痊愈后不大可能再次受到感染。

有些已学会了改变我们的抗体能认出来的那一细菌的某些分子结构(即所谓的抗原)来使我们上当。新品种的流行性感冒通过不断的演化或改造,产生了不同的抗原,这就是为什么虽然你在两年前得过流感,但在今年另一种流感到来时你仍不能免于感染的缘故。

其实这种演化反应对基因易受感染的行将消失的个体没有任何好处,虽说这的确意味着整个人口有了抵抗这种病原体的更强的能力。

许多病菌不得不演化出一些花招,好让它们在潜在的受害者之间进行传播,而许多这样的花招也就是我们身上所体现出来的「症状」。我们也已演化出我们自己的反花招,对此细菌又演化出反反花招来予以回答。我们和我们的病原体现在在一场逐步升级的演化竞赛中难解难分,以竞赛一方的死亡为失败的代价,而自然选择就是这场竞赛的裁判。

显然,人群病不可能在小群狩猎采集族群和刀耕火种的农民中存在下去。现代亚马孙河地区印第安人和太平洋岛民的悲惨经历表明,整个小部落可能被一个外来人带来的一种流行病几乎全部消灭——因为这个小部落中没有一个人有任何抵抗这种病菌的抗体。

小部落人口少,这一点不但说明了为什么他们承受不住从外面带来的流行病,而且也说明了为什么他们没有能演化出自己的流行病去回敬外来人。

所有这些为与世隔绝的很少人口所特有的疾病,谅必都是人类最古老的疾病。

直到20世纪初,欧洲的城市人口才最后稳定下来:在那以前,来自农村的健康农民不断地移居城市,这对于补充城市中因人群病而死去的人是必要的。

1991年一架停在利马(秘鲁)的阿根廷航空公司的飞机,就设法从利马飞越3000英里把几十个感染霍乱的人当天送到我所居住的城市洛杉矶。

1950年,黏液病毒被有意识地引进澳大利亚,以期解决这个大陆上的欧洲兔灾。在第一年,黏液病毒在受到感染的兔子中造成了令人满意的(对澳大利亚农民来说)99.8%的死亡率。

令这些农民感到失望的是,第二年兔子的死亡率下降到90%,最后下降到25%,使得要在澳大利亚完全消灭兔子的希望落空了。这里的问题是:这种黏液病毒是按照自己的利益来演化的,它的利益不但不同于那些兔子的利益,而且也不同于我们的利益。

印第安人在病床上死于欧亚大陆的病菌的,要比在战场上死于欧洲人的枪炮和刀剑下的多得多。这些病菌杀死了大多数印第安人和他们的领袖,消磨了幸存者的士气,从而削弱了对欧洲人的抵抗。

1520年,天花随着一个受到感染的来自西班牙属地古巴的奴隶到达墨西哥。由此而产生的天花流行接着杀死了阿兹特克的近一半人口,包括奎特拉瓦克皇帝。大难不死的阿兹特克人也被这种怪病弄得士气低落,因为这种病专杀印第安人而竟不伤害西班牙人,就好像在为西班牙人的不可战胜作宣传似的。

在我年轻的时候,美国小学生所受到的教育是:北美洲本来只有大约100万印第安人居住。把人数说得这样少,对于为白人的征服行为辩解是有用的,因为他们所征服的只不过是一个可以认为几乎是空无所有的大陆。然而,考古发掘和对最早的欧洲探险者所留下的关于我们海岸地区的详尽描写表明,印第安人原来的人数在2000万左右。就整个新大陆来说,据估计在哥伦布来到后的一两个世纪中,印第安人口减少了95%。

爱迪生于1877年创造出了他的第一架留声机时,发表了一篇文章,提出他的发明可以有10种用途。它们包括保存垂死的人的遗言,录下书的内容让盲人来听,为时钟报时以及教授拼写。音乐复制在他列举的用途中并不占有很高的优先地位。几年后,爱迪生对他的助手说,他的发明没有任何商业价值。又过了不到几年,他改变了主意,做起销售留声机的生意来——但作为办公室口述记录机使用。当其他一些企业家把留声改装成播放流行音乐的投币自动唱机时,爱迪生反对这种糟蹋他的发明的做法,因为那显然贬低了他的发明在办公室里的正经用途。只是在过了大约20年之后,爱迪生才勉勉强强地承认他的留声机的主要用途是录放音乐。

所有这些并不是要否认瓦特、爱迪生、莱特兄弟、莫尔斯和惠特尼作出了巨大的改进,因而增加了或开创了商业成功的机会。如果没有那位公认的发明者的贡献,发明物最后采用的形式可能已有所不同了。但我们所讨论的问题是:如果某些天才发明家不是在某个时候出生在某个地方,世界史的广泛模式会不会因此而产生重大的变化。

古代墨西哥土著发明了带车轴和车轮的车子,但那是当玩具用的,而不是用于运输。这在我们看来似乎不可思议,直到我们想起了古代墨西哥人没有可以套上他们的带轮子的车子的牲口,因此这种车子并不比搬运工有任何优势。

日本继续使用它的麻烦得吓死人的汉字书写系统,而不愿使用效率高的字母或日本自己的效率高的假名音节文字——因为与汉字体系连在一起的社会声望实在太大了。

本书同你读过的大概每一份别的打印文件一样,都是用标准打字机键盘打印出来的,这种键盘是因其上排最左面的6个字母而得名的。虽然现在听起来令人难以置信,打字机键盘的这种安排是在1873年作为一种反工程业绩而设计出来的。它使用了一系列旨在迫使打字的人尽可能放慢打字速度的故意作对的花招,如把最常用的字母键全都拆散而集中在左边(用惯右手的人必须用他们不习惯的左手)。

这些似乎产生相反效果的特点的真实原因是:如果在1873年发明的这种打字机上连续快速敲击相邻的键,会使这些键互相卡在一起,所以制造打字机的人不得不使打字的人把打字的速度放慢。

当打字机的改进解决卡键这个问题后,1932年对为提高效率而设计的键盘进行的试验表明,它可以成倍地提高我们的打字速度,把我们打字所花的气力减少95%。但到这时,标准打字机键盘的千百万个打字员、教打字的人、打字机和电脑推销员以及打字机生产厂商的既得利益,60多年来压制了提高打字机键盘效率的所有行动。

中世纪欧洲从3000年的字母发展中继承的字母文字适合于用活字印刷,因为只需浇铸几十个字母就行了,不像中国文字那样需用几千个语言符号。

虽然在国家控制之外的偏远的生态贫瘠地区今天仍然幸存着一些族群和部落,但完全独立的酋长管辖地到20世纪初就已经消失了,因为它们往往占据着使国家垂涎三尺的最好的土地。

至此,有一点应该是显而易见的,这就是酋长管辖地带来了对集中管理的、非平等主义社会来说带有根本性质的两难处境。从最好的方面说,它们可以提供个人无法承办的昂贵服务。从最坏的方面说,它们公然地在起着盗贼统治的作用,把实际财富从平民手中转移到上层阶级手中。这种高尚和自私的双重作用难分难解地联系在一起,虽然有些政府强调一种作用要大大多于强调另一种作用。

盗贼统治者和英明政治家的区别,强盗贵族和公益赞助人的区别,只是程度不同而已:这只是一个从生产者那里榨取来的财物有多少被上层人物留下来的问题,是平民对把重新分配的财物用于公共目的喜欢到什么程度的问题。

得不到公众支持的盗贼统治者有被推翻的危险,不是被受压迫的平民所推翻,就是被暴发的想要取而代之的盗贼统治者所推翻,这些新贵们用许诺为被窃取的果实提供更多服务的办法来谋求公众的支持。

例如,夏威夷的历史上曾不断出现过反对压迫者酋长的叛乱,而这些叛乱通常又都是由许诺减轻压迫的酋长的兄弟们领导的。从过去夏威夷的情况来看,我们也许会觉得这听起来滑稽可笑,但只要我们考虑一下这种斗争在现代世界所造成的种种苦难,我们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除了为财富转移给盗贼统治者进行辩护外,有组织的宗教还为中央集权的社会带来了另外两个重大的好处。第一个好处是,共同的意识形态或宗教有助于解决没有亲属关系的人们应如何共处而不致互相残杀这个问题——办法就是为他们规定一种不是以亲属关系为基础的约束。第二个好处是,它使人们产生了一种为别人而牺牲自己生命的动机,而不是产生利己之心。以少数社会成员战死沙场为代价,整个社会就会在征服其他社会或抵御外侮时变得更加有效。

城市与村庄的区别是城市有重要的公共工程,有统治者居住的宫殿,有来自贡物和税收的资本积累,还有粮食生产者以外的集中的人口。

早期的国家有一个资格相当于国王的世袭领袖,他很像一个超级的至高无上的酋长,对信息、决策和权力实行甚至更大的垄断。即使在今天的民主国家里,至关重要的知识也只有少数人能够获得,他们对信息流向政府的其余部门进行控制,结果也就是对决策进行控制。

中央控制在国家中比在酋长管辖地更加影响深远,而以贡物(改名为税收)形式进行的经济再分配在国家中也比在酋长管辖地更加广泛。

在现代国家中,乐于为国牺牲的思想由我们的学校、教会和政府大力灌输给我们公民,使我们忘记了它标志着同以往人类历史的彻底决裂。

这种思想感情在族群和部落中是无法想象的。

我的新几内亚的朋友们对我谈起过他们以前的部落战争,但在他们的全部描述中看不出有丝毫的部落爱国主义、自杀性的冲锋,也没有任何不惜冒生命危险而采取的军事行动。相反,进行袭击都是采用埋伏或优势兵力的办法,千方百计地把为自己村庄牺牲性命的风险减少到最低限度。但和国家社会相比,这种态度严重限制了部落的军事选择。

当然,把狂热的爱国者和宗教信徒变成这种危险对手的,不是这些狂热分子本身的死,而是他们的意愿,即不惜以他们一部分人的死来换取消灭或制服他们的异教徒敌人。

澳大利亚当地人把这种野犬捉来饲养,把它们当作伴侣、看门狗,甚至当作活毯子,于是就有了「五条狗的夜晚」这种说法,形容夜晚很冷。

南岛人在与那些已经扎下根来的新几内亚人的竞争中几乎没有任何优势。南岛人赖以生存的一些作物,如芋艿、薯蓣和香蕉,可能是在南岛人到来之前就已在新几内亚独立驯化出来了。新几内亚人很快就把南岛人的鸡、狗、尤其是猪吸收进他们的粮食生产经济中来。新几内亚人已经有了打磨的石器。他们对一些热带疾病的抵抗力至少不比南岛人差,因为他们同南岛人一样,也有同样的5种预防疟疾的基因,而这些基因有些或全部都是在新几内亚独立演化出来的。

习惯上都是把产业革命武断地定为从18世纪的英国利用蒸汽动力开始,但事实上一种以水力和风力为基础的产业革命在中世纪时就已在欧洲的许多地方开始了。直到1492年,所有这些在欧亚大陆用畜力、水力和风力来做的工作,在美洲仍旧靠人力来做。

在不适宜大部分粮食生产的纬度过高地区,在欧洲穷国之一的无力支持下,几个古挪威人手中的铁器没有斗得过爱斯基摩人和印第安狩猎采集族群手中的石器、骨器和木器,要知道这后两种人是世界上掌握在北极地区生存技巧的最杰出的大师!

在北美洲,相当大的保存下来的完整社会,现在多半生活在居留地里或其他一些被认为不适于欧洲的粮食生产和采矿的地方,如北极地区和美国西部的贫瘠地区。许多热带地区的印第安人已被来自旧大陆热带地区的移民所取代(尤其是非洲黑人以及亚洲的印度人和苏里南的爪哇人)。

马达加斯加这个大岛离东非海岸只有250英里,它离非洲大陆比离任何其他大陆都近得多,它与亚洲及澳大利亚之间隔着印度洋的广阔水域。马达加斯加岛上的人是两种成分的混合。一种成分是非洲黑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另一种成分从外貌上一眼就可看出是热带东南亚人。特别是,所有马达加斯加人——亚洲人、黑人和混血人——所说的语言是南岛语,与印度尼西亚婆罗洲岛上说的马安亚语非常相似,而婆罗洲与马达加斯加隔着开阔的印度洋有4000多英里远。没有任何一个哪怕与婆罗洲人有一点点相似的民族是生活在马达加斯加的几千英里范围之内的。

当欧洲人于1500年第一次访问马达加斯加时,那些说南岛语的人带着他们的南岛语和经过改造的南岛文化已经在那里扎下根来。我认为,这是全世界人类地理学上的一个最令人惊异的事实。这就好像哥伦布在到达古巴时发现岛上的居民竟是蓝眼金发、说着一种类似瑞典语的语言的北欧人,尽管附近的北美大陆居住着说美洲印第安语的印第安人。

但每一个喝咖啡成瘾的读者都可以感谢古代的埃塞俄比亚农民,因为是他们驯化了咖啡植物。咖啡本来只在埃塞俄比亚种植,后来在阿拉伯半岛进而又在全世界受到欢迎,在今天成了像巴西和巴布亚新几内亚这样遥远的国家的经济支柱。

西非人把可乐果的含咖啡因的坚果当作麻醉品来嚼食,而可口可乐公司诱使第一批美国人和后来的全世界人去喝一种原来是用可乐果的萃取物调制的饮料,那已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现代南非的问题至少一部分源自地理上的偶然因素。好望角科伊桑人的家园碰巧很少有适于驯化的野生植物;班图人碰巧从他们5000年前的祖先那里继承了适应夏雨的作物;而欧洲人碰巧从他们近10000年前的祖先那里继承了适应冬雨的作物。正像新独立的纳米比亚首都的那块「戈林街」路牌提醒我的那样,非洲的过去给非洲的现在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了解中国把政治和技术的卓越地位让给欧洲的关键所在就是去了解中国的长期统一和欧洲的长期分裂的问题。

我用本书的很大篇幅着重讨论了在没有难以克服的障碍的情况下技术的传播问题。但中国在地理上的四通八达最后却成了一个不利条件,某个专制君主的一个决定就能使改革创新半途而废,而且不止一次地这样做。

相比之下,欧洲在地理上的分割形成了几十个或几百个独立的、相互竞争的小国和发明创造的中心。如果某个国家没有去追求某种改革创新,另一个国家会去那样做的,从而迫使邻国也这样去做,否则就会被征服或在经济上处于落后地位。欧洲的地理障碍足以妨碍政治上的统一,但还不足以使技术和思想的传播停止下来。欧洲还从来没有哪一个专制君王能够像在中国那样切断整个欧洲的创造源泉。

新月沃地和中国的历史还为现代世界留下了一个有益的教训:环境改变了,过去是第一并不能保证将来也是第一。人们甚至会怀疑,本书从头到尾所运用的地理学推论在现代世界上是否终于变得毫不相干,因为思想可以在因特网上立即向四处传播,而货物照例可以一下子从一个洲空运到另一个洲。

1615年,当日本人在北海道设立通商口岸之后,他们对待岛上阿伊努人的方式,就和美国人对待美洲土著差不多。被征服的阿伊努人被圈入聚居地,为通商口岸劳动,其土地则被日本农民拿走,倘若他们起来反抗,结局一概格杀勿论。1869年日本吞并北海道后,日本的学校教师开始对阿伊努文化和语言展开斩草除根的行动。今天,这种语言已经几乎灭绝,纯种的阿伊努人也很可能绝种了。

要回答「为什么是欧洲,而非中国?」这个问题,历史学家们还面临着调和这些不同思路的挑战。答案也许对如何最好地治理当今中国和欧洲有着重要的影响。例如,从梁和我的角度来看,中国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文革」,导致全世界最大国家的教学体系在少数领导人的错误指令下被关闭5年之久,如果中国不在其政治体制中引入更多的权力下放,这也许并非一次性的越轨事件,而有可能在未来再度重演。

反过来说,向政治和经济一体化冲刺的今日欧洲,必须审慎考虑如何避免瓦解其延续5个世纪的辉煌背后的基本成因。

良好体制不是一个可以在地球各处遍地开花的随机变量,在丹麦和索马里享有同等的发生概率。与之相反,在我看来,过往出现的良好体制,往往是因为其背后有一根长长的历史链条,从扎根于地理的终极原因一直连到体制的直接因变量。

迷失威尼斯Mar. 21, 2020

Paul Thomas Mann 作 / 徐建萍译

他们并不是真的有鉴别力,只是感觉作品中有无数的优点能证明他们对作品的喜欢是理所当然的。但他们不明白自己的这种赞扬的真正潜在的原因只是同情而已。要想使一部不失深度与持久性的智力成果也能立刻发挥影响,在创作者的生活与同时代的广大民众的一般生活必须存在着深远的联系,或者彼此间能引起共鸣。普通民众并不懂得为什么会赞赏某个艺术作品。

然而,没有知识的道德果敢,没有消融或阻碍感的德行,难道不是又把世界和人们的心灵过于简单化,看成是非黑即白,从而导致了一种趋向,即只问什么是邪恶的,怎样去制止邪恶?

难道道德和超道德不能并存吗——道德是纪律的一种表现,超道德甚至不道德则意味着对道德漠不关心,力图让德行屈服在自己的统治之下?

随着时间推移,阿申巴赫的文章逐渐抛弃了早年的大胆直言的犀利风格和微妙清新的色彩,慢慢变得有些官腔和说教意味,变得一本正经、循规蹈矩、精雕细琢、形式规整,甚至有些公式化。

他环顾四周,感到从陆路搭火车到威尼斯好比穿过后门的通道进入了宫殿,只有像他现在这样乘轮船穿过大海来到这里,才能享受到这个城市难以想象的美丽全貌。

他的想法更为真实,更加奇特,而且从来没有一丝忧伤之情。有些景象和感受,在别人那里可以一笑置之或三言两语就可轻易做出结论,而在他这里,却会一直盘踞在脑际,久久无法忘怀;而且会在沉默中变得更加意味深长,更加重要,同时成为经验、冒险精神以及情感。孤寂能产生独创精神,酝酿出敢作敢为、令人震惊的美丽的诗作。但孤寂也会促成相反的东西,会养成人们不近人情、荒唐怪僻的极端性格,也会使人萌生非法之念。

几乎每个艺术家都会有一种奢华和任性的倾向,那就是承认美所引起的不公平,并对这种贵族式的偏袒心理表示敬意。

他发现自己的思考和发现只不过像睡梦中某些显然偶然得到的启示,一旦头脑清醒后,这些事情就会显得陈旧而不着边际。

不久,这位旁观者已经熟悉了这个复杂身体的每一个线条和姿态,尽管如此,每天看到这个熟悉而美丽的面容时,他总是能感受到新的欢愉,无法停止对于美的赞叹,无法停止这种柔美的感官享受。

这个年轻而完美的修长形体上,体现出多么高的教养和深邃精密的思想!这背后需要多么严谨坚强的意志和纯洁的心灵,才能够把这么神圣的作品献给世人——难道艺术家不知道吗?

爱神模仿数学家,为了把抽象的概念传授给迟钝的孩子,必须借助于具体的模型:上帝也采用这种方式,为了向我们展示其伟大,利用年轻人的形体和肤色,使概念上的东西可视化,引起人们对美的反思,使我们在看到后既满怀忧伤又燃起希望之火。

他谈到了品德高尚的人看到面前完美的形象时,会产生一种诚惶诚恐的感觉,谈起他如何震惊,几乎不敢正视,谈起如果世上其他人不认为他愚蠢的话,他会如何敬仰像上帝一样美丽的人。

就是现在,他坐在帆布帐篷下,观察着自己的偶像,开始倾心耕耘那篇小品文——这篇一页半的优美散文,言语诚恳、简洁高雅、情意绵绵,肯定在短时间内会引起许多读者赞叹,并为之倾倒。

世人只知道他这篇文章写得漂亮,并不知道它是在什么情况下产生的,因为一旦了解了艺术家灵感的源泉,他们往往会大惊小怪、困惑混乱,这只会使优秀的作品失去诱人的感染力。多么奇怪的时刻啊!多么奇怪的心力交瘁的创作活动啊!多么奇怪的灵魂与肉体的交流啊!

太迟了!当时他想。太迟了!但真的太迟了吗?要不是他刚才迟疑了一下,他本来满可以到达轻松愉快和幸福快乐的彼岸,也会使头脑清醒起来,治愈他的心结。唯一的可能是,他不想清醒,深陷在想入非非的自我陶醉中了。谁能揭开艺术家的内心感受和外在表现之谜呢?

谁能理解艺术家这种能够将作为基础的自律与放纵的两种秉性根深蒂固地融为一体呢?因为拒绝清醒地认识现实,就是放纵的表现。

他不禁对自己滑稽而讨厌的恐惧哑然失笑。“狼狈害怕得像一只在战斗中折断翅膀的公鸡。”他想,“这一定是神的意志,使我们一看到美色就心神涣散,把我们的渴望像这样给压下去……”他细细玩味着自己的思想,觉得自己还是太高傲了,不愿意承认有这种恐惧情绪。

当两个人只是凭眼睛相识时:他们每天甚至每小时相遇;当两个人由于道德习俗或古怪想法而表面上装作漠不关心时,没有什么比这两个人的关系更加奇怪和令人尴尬了。他们怀着过分紧张和被压抑的好奇心,想和对方交流,却又违背常理地故意控制住自己,由此产生了歇斯底里的不满足的情绪,也产生了一种紧张的敬意。

因为在一个人不能对对方作出正确的判断时,他总是爱慕和尊敬这个人,这种渴望,就是彼此还缺乏了解的证明。

经过阿申巴赫搭帐篷的地方——有时还不必要地挨过他的身边,几乎从他的桌子或椅子前面擦过——然后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究竟是什么让他这样做呢?难道有什么超然的魅力或魔力在吸引着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年吗?

有时,当塔齐奥真的露面时,他却假装忙着干别的事儿,丝毫不去注意这位打身边过去的美少年。

但有时,他们也会目光相接,这时,两个人总是表现得很严肃。长者违背自己的内心激动的情绪,尽量表现得有教养、有威严;但塔齐奥的眼睛却流露出一种质询,一种沉思的质问。他踌躇不前,低头瞧着地面,然后又优雅地仰起头来;经过时,他举止中的某些东西似乎在表明只是因为良好教养的羁绊,他才没有回头张望。

在威尼斯肮脏的小巷里所发生的可怕事情成为他内心的秘密,阿申巴赫对于这种掩盖有一种阴郁的满足感。

他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偷偷地跟在后面,穿过威尼斯各处。他们停下时,他也不得不停下来;他们转回时,他就不得不溜到小旅馆或庭院里躲避。

有一次,他失去了他们的踪迹,狂热地在桥上和肮脏的死胡同里东寻西找,当他们突然在一条无法躲避的羊肠小道上相遇时,他吓得魂飞魄散,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但你也不能说他在遭罪,他的精神和思维都极其兴奋,脚步像是着了魔一样,而魔鬼的癖好就是践踏人类的理智和尊严。

他在城里各家咖啡馆里仔细翻阅德国报纸,希望能够确切地获悉疫病的流行情况,因为在饭店客厅的阅览桌上,这种报纸已经消失几天了。报上一会儿承认,一会儿又否认,弄得人稀里糊涂。

病例和死亡者的数目,说法不一:二十个,四十个,一百个。但第二天,报上却又否认整个疫情,或者说疫病是从国外传染过来的,得病的人寥寥无几。不过,字里行间也作了一些警告,对当局这种危险的把戏提出抗议。当然,他也就不可能获得确凿可靠的消息。

他沉浸在吱吱呀呀的音乐和庸俗肉麻的曲调中,因为激情会削弱一个人的审美力,让他坦然接受那些在头脑清醒时不屑一顾的事物。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如果我们可以把梦称做肉体上与精神上的一种经历的话;它虽然在沉睡时发生,完全独立,感觉真切,但自己并不亲自参加其中。梦的舞台似乎就是心灵本身,各种事件从外面闯入,冲破了他心灵深处的防线,经过后又离开他,使他生活中的优雅文明成为一片废墟。

孤独的性 / 手淫文化史Mar. 19, 2020

Thomas W. Laqueur 作 / 杨俊峰等译

弗洛伊德的启蒙观点认为,手淫应被视为青少年的一种自然行为,是性行为发展的必经阶段,正常人在成年之后就会抛弃这种行为。然而,如果「成年人还继续手淫」,则可被视为性心理发展受到压抑的标志之一。手淫不是罪恶深重的恶习,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严重伤害,它只是失败和落魄的象征,是内疚感和不满足心理发出的讯号。

对于口味挑剔的顾客,还存在着一个专业市场。例如,一家花哨的网站就提供100%全硅材质的性玩偶,其外形模仿众多著名宗教人物,如:耶稣、圣母玛丽亚、甚至还有释迦牟尼。

那本小册子的作者——虽然匿名,但随后我们会发现,他其实是一个撰写隐晦色情文学的外科医生——是第一个将「自愿的自我放纵」与《圣经·创世记》中「俄南」的故事联系到一起的人。在《创世记》中,俄南没有将他的种子播撒到他的寡嫂体内,而是将它们撒在了地里,并因此被处死。这就是手淫行为的起源。

令人惊异的是,这种将手淫视为医学疾病并借机赚取高价药费的举动虽然有些令人不齿,但却开创了一门独特的医学传统。这一传统不仅成为启蒙时期医学的柱石之一,而且在此基础上衍生出现代性学研究。

十八世纪时,随着道德规范的制定越来越源于自然而非神圣的宗教权威,道德准则也越来越多地由学校、医生和其他教育者来传播,而并非由教士、牧师来传道。

在盖仑看来,著名的希腊哲学家第欧根尼是世界上最有克制力的男性。但即使是他,也「沉浸于性愉悦中」。第欧根尼之所以这样,并非因为他从中能得到额外的享受,而是因为和所有人一样,他也需要将生命过程中堆积出来的多余体液排出体外。这种形式的性欲望可以被理解为是由肉体中多余而亟待释放的体液所引引起的一种渴望和焦躁。

一天,第欧根尼与一个妓女约好见面。我们可以推想而知,他并不是那种选择「婚姻性爱」的人,因为婚姻关系无论是从心理角度,还是从社会角度都太过复杂。对于他这样独善其身的人来说,拥有一个妻子所带来的复杂性显然不适合他。

但不管如何,这个故事的关键在于这位犬儒大师解决自身问题的事实行为。由于妓女没有按时赴约,第欧根尼于是十分平静地「用手摩擦生殖器,将精液排泄出来」。后来,那个妓女终于出现,第欧根尼却将她打发走,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他告诉那个女子,他的手「吟唱了《婚礼进行曲》」。

对于这个故事,盖仑评论道:很明显,善于克制自己的人不会因享乐的动机而性交,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祛除自身的烦闷,即使这一行为本身毫无快乐可言。

在十六世纪的英国,「单身女性」几乎是「妓女」的同义词,而性生活活跃的单身女性则被称为「荡妇」。

他说,在鸡奸淫行的毒葡萄枝上,有四个分叉,但全都来自同一根茎。不管教士们摘下的是哪一分叉上的毒葡萄,都会「毫无区别地受到毒液的侵害」。

在梦里,柔美的卡瑟梅夫人任他摆布,完全成为他的奴隶。佩皮斯在日记中还写道,如果在坟墓里也能拥有这样的美梦,那么在这个瘟疫横行的时代,人们就不会那么惧怕死亡了。

专门研究道德罪恶的法国历史学家让·德吕默曾经说过:「罪恶、焦虑和创造力之间总是存在一定的联系。」在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道德罪恶和道德恐惧的体制下,虽然衍生出许多罪恶,但内省和自我审查也得到加强。德吕默认为,道德败坏的某种具体形式是随着肖像画、奏鸣曲、散文这些被我们认为是现代世界特征的出现而发展的。

很多患者都太过急于相信他们在书中看到的内容。

据说,一些私人恶习会转换成公共利益——这正是对市场经济最早、最伟大的辩护。

祈祷者小屋是富人的特权,现代很多隐私地点都是富人的特权;这些特权属于那些不应该滥用这些特权的成年人。

羞耻,从理论上说,是建立在公共秩序基础上的。某人之所以感到羞耻,是因为在别人眼里他丢人。手淫却完全不在这个范畴。

他说他之所以有了手淫的癖好是因为自己太过害羞,很难和女孩子们交往,而且之所以这种嗜好一直持续下来,是因为一旦它开始了,就再也停不下来。通过这样的真情袒露,这两个男人成了「永远的朋友」,因为面对如此令人窘迫而难以启齿的隐私,他们彼此之间是那么坦诚地向对方吐露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当然,他们的友谊弥漫着浓厚的同性恋的气息,但是从这个鲜明的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到,浪漫的友谊是建立在彼此之间袒露心扉的基础之上的。

乔治·艾略特说,「我们日常所熟悉的生活不过是把我们隐藏在工作和行为的屏幕背后。」真正的自我只能在性本性中纯真地表现出来。因此真正的自我等待着被发现。正如福柯所说,真正的自我等待着被纳入到权利的范围。

道德上的自治是更广阔意义上的统治的基础。

撇开这个更普遍的问题,所有写过关于手淫问题的人都认为性交的自然刺激来自于身体之间的吸引。这种自然刺激不同于手淫者无根据的自我刺激。性生活中的这种极大的区别可能不会在新经济模式中得到证实。

在经济生活中,不切实际的幻想普遍存在,必不可少而又充满危险。虚假需求的繁荣——也就是对那些事实上并不需要的东西的需求,使经济消费也繁荣起来。在社会的每个层面,随着人们欲望层出不穷,包罗万象,昨天的奢侈品已经变成了今天的必需品。

提倡以「高薪水」促进消费的理论学家们认为人们之所以工作不是因为害怕挨饿,而是想获得那些以前被认为是奢侈品的东西。

孟德维尔明确的观点是:长期的历史证明,试图阻止那些无法阻止的东西注定是要失败的。

多人之间的性行为——这里指不分性别的两人或两人以上参与的性行为——无论是多么的私密,也无论他们如何强烈反对将性行为看做是商品交易,终归还是受到调节的,受到供求关系的调节,同时也要权衡给他人带来的痛苦和快乐。

如果孤独的性享受不能受到供求力量的制约,其最终结果便是死亡;其隐患便是身体和精神的崩溃,如同鱼群冲向致命的暗礁而毁灭一样。

他当年就曾注意到,那些最为遁世的人,并不一定是最为勤学的人,也并不一定是最能使自己的内心世界保持良好的道德秩序的人。许多人「放弃了自我,并且投身于幻想的奢华之中」。他们在头脑中摆弄着过去与未来,就像卢梭的《忏悔录》那样「将自己置于不同情形的幸福之中」。

约翰逊称这种幻想为「头脑中看不见的暴动」,这些暴动「是存在中的秘密挥霍,安于察觉,恐于责备」。这种徘徊、飘摇、无拘无束的意识,可以自由地想像着任何它愿意想像的东西,可以自由地创造着它自己的世界,似乎于隐秘的性爱生活十分接近、与充满欲望的身体十分接近。

约翰逊的这一「存在中的秘密挥霍」的论断,成了对独自性行为的威胁。

在约翰逊作出上述论断后不到20年,提索就写道:「那位玷污了自我的人最终选择了放荡,他开始了肮脏猥亵的沉思。从这层意思上来说,他是有修养的人的典型,总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一个点上。」接着,他补充道,「这类过度如果不产生致命后果,那是极其罕见的。」

事实上,这类「发生在有文化的人、久坐的人身上的疾病」,或许就是手淫疾病的最纯粹的原型。而文化人高强度、自我高度集中的工作,则是独自罪恶的原始形式。

提索之所以说「勤学的人」,是因为其情绪液从神经的不断运动中迸发出,并且永不停息地耗散,这一过程并不需要将手放在生殖器上。

提索与他的同代人都将精液视为神经的能量、生命的动力,他认为精液是「最重要的液体,是精华之油」,精液流失的最主要原因不是射精,而是思考力度过大。不是停不下手,而是停不下脑;不是手无法行动,而是脑无法行动,无论对文化人来说,还是对手淫者来说,皆是如此。

无论从生理上看,还是从道德上看,独自罪恶都是独自脑力劳动(尤其是文学上的投入)的特例。

独自性行为的正名,一直等到了二十世纪晚期。而私下里的阅读却很快就摆脱了恶名。十八世纪中期起,远离公众视线的种种行为已不再被视作野蛮行为了。尤其是私下里的阅读,尽管一向遭到怀疑,为某些人所不齿,却逐渐取得了人们的承认,哪怕算不上是什么值得称颂的行为。甚至连小说这一最具威胁性的文学形式、最需要在私下里进行阅读的文学形式,也于十八世纪末得到了驯化,惟一的例外仅仅是一些最持怀疑态度的圈子(例如,美国的纯洁改革者安东尼·康斯托克就从未与任何小说实现和解。他通常的台词就是:大多数人读的那种垃圾绝不会指引他们去读点更好的东西,就是类似薄伽丘那样被奉为经典的作品,也不比那些五分钱的小说强到哪去)。

在这个故事中,关于阅读的那部分可一直追溯到古典时代。那时,手淫之类的问题并不会激起人们的兴趣。而那时的阅读通常是公开的、出声的。即使是个人的阅读,阅读者也要小声读出来。如果不把单词读出声来就能进行阅读,则被视为天才、奇迹。

实际上,在中世纪盛期的文献中,词与词之间并无空格,这使得默读极难达到我们现在的速度。这不过是因为,不把词读出声来就看懂那些连续不断的文字,在生理上是不太可能的。

独自性行为是秘密的恶行,要宣传这一观念,私下里的阅读成了最佳途径。这种行为本身也强化了一条信息:任何坏事、窘事、可怕的事,任何不能用嘴大声地说的事,都是带有深深罪责的乐趣。偷偷去读关于秘密的书,定会使秘密显得更加危险,但同时也会使秘密变得更加甜美。

这是一个充满秘密故事的时代,是一个无论在政治中还是在社会生活中都充满幕后观点的时代。

关于手淫的文献,其巨大的市场基于这样一个概念:教育人们意识到道德危险并不一定要通过劝诫或口头建议,很多罪恶感似乎都是通过印刷品建立起来的。

手淫所具有的危险标志,私下里的阅读也有:这种阅读是私人的、秘密的,这一点显而易见。不仅如此,这种阅读还需要专注于想像、自我吸引以及对社会约束的逃避。

十八世纪中期的一本关于如何治疗手淫病的小册子建议人们:「不要让病人单独待着,别让他们阅读,也别留出时间让他们思索,因为把他们拖入麻烦的正是这些行为。」

再者,阅读使手淫病症状更加糟糕:本已虚弱的视力进一步疲劳,本已虚弱的神经进一步紧张。人们怀疑,私下阅读使人陷入私下罪行的危险之中。这一怀疑由来已久,并在私下阅读变得十分普及、变得广为接受时,依然具有很强的影响力。

私下里的阅读一直被指责为不受监督的乐趣,或许直至这一恶名被电视这一更加拒绝社交的媒体所取代时,才完全得以平反。而今,电视与网络相比,也显得温顺得多。

想像力曾经是千真万确的二流能力。往好处说,至多可调节感受与理性,尚有一定用处;往坏处说,最糟可使人分不清表象与现实,十分危险。至于十八世纪、十九世纪想像力是如何由这样的二流能力变为一种荣耀的,其他书中早已大书特书。

想像力被医生和道德学家们视为手淫的最大问题,而与此同时,却也成为有教养人群的一项基本素质。

两个世纪以来关于手淫的记录显示,使男孩、女孩学会手淫的人当中,仆人位居第二,仅次于同学。居于第三位的是自我发现。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类反对手淫的小册子是个很好的例子,说明小说可以加以驯化,用来为社会所认可的爱而服务。

在《忏悔录》中,奥古斯丁哀叹道,他为小说中为爱而自杀的迪多深深地悲痛,却未能为现实世界中自己精神的死亡而哭泣。

或许这一切都仅在男人视角下才算正确:男人们积极地凝视着女人的画像,使女人成为自己的。许多文学性质的色情蜜饯都以男性施加在女性身体上的力量为主题。男人欣赏着画中读着浪漫传奇、为性所吸引的女人,在画外为自己创造淫秽的空间。而女人呢,只是被动地与看画者打成一片而已。

没错,等待手淫者的确实是一种遁世的、秘密的、无助的、悲惨的孤独。然而真正的大问题却是:手淫彻底颠倒了个人与社会之间的正确关系,却创建了一套可怕的秩序来取而代之。大群大群自由、不合作、又在某种程度上串通一气的个人出现了,因为他们知道相互之间谁也不需要谁。

最可怕的是,手淫者扩展了萨德所难以启齿的「罪恶朋友所构成的群体」,这些人因共同目的而相互支持,而这个共同的目的竟然是漠视他人的感情与需求。

这位艺术家显然是在进行双重手淫:本格里斯伸出了她那硕大得荒诞的阳具的一端,并抚摸着其主干,仿佛这个阴茎是真的一般。无论如何,她所谈到的力量不仅仅是阴茎的力量,更是因玩弄其所代表的事物而获得的力量。这一手淫方式的双重性同样显而易见:手淫不仅是自主之源、力量之源,而且是自卑之源、感伤之源。

在过去的三个世纪中,许多严肃认真的男男女女,其中不乏伟大的思想家、艺术家,都曾将前人之所思看得十分重要。而今,这些观点则会沦落为伦理学中不甚重要的旁枝末梢,对有的人来说甚至显得有些可笑。

眼科病与维生素Mar. 17, 2020

Robert G. Smith 作 / 郭舫、黄邦福译

视盘也叫作「盲点」,因为在这个区域,视网膜是不含光感受器的。在纸上画出两个相距五英寸的小圆点,就可以找出你的视觉盲点。举起这张纸,使圆点处于水平线上,闭上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盯着离鼻子最近的那个圆点(右眼盯着左边那个圆点)。移动纸张,距离眼睛十到十五英寸,继续盯着那个圆点,在某个时刻,另外那个圆点就会消失。这就是你的视觉盲点,它是完全正常的。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从未注意到这个小的盲点,因为大脑可以构造(虚构)出连续的视觉画面,遮盖这个盲点。-- 眼睛的结构

讽刺的是,我们需要短波紫外光的照射,皮肤才能合成维生素D。长波紫外光会刺激皮肤变黑或晒黑。大气对长波紫外光的吸收量较少,因而它更为普遍,但我们只需要少量照射短波紫外光,就可以获得足够的维生素 D。-- 眼睛紫外光暴露的必要性与风险

庚子年二月廿二Mar. 15, 2020

整理标注时,无意间发现京东读书悄悄下架了《废都》的电子版。打开微信读书,也显示此书「待上架」,而亚马逊书城里这本书还在。这次下架不知为何故,都零二零二年了呀(此处竟不灵)。另,不知是个人感觉还是事实确实如此,亚马逊中国电子图书业务似乎正在被慢慢侵蚀,微信读书等软件服务在用免费、社交和赠书等策略收买用户,比如 Kindle Unlimited 服务不涵括在内的一些新书在其他这些平台上常可以免费阅读,即便是通过「未垄断业务前,只要多读就暂时免费」的潜在策略来实现免费。微信读书甚至可以通过 Kindle 自带体验版浏览器使用,功能虽不全,也实属有心。受此启发,我把这里也稍稍作了 Kindle 适配,简直胆大包天。微信读书使用的是内容自动分页的适合墨水屏的整页刷新,而我只是减少元素,增大字体,单篇内容过多时,纵向滑动会卡出道道残影。

读《废都》时没怎么划线,可能因为许多有意思的话从情境里单独剥离出来显得没意思。

《废都》是我读过贾平凹的唯一一本小说,而小说里许多趣梗后来竟又在其散文集《自在独行》中一篇名叫《笑口常开》里集中出现一遍,读时略觉尴尬。当时也在读史铁生的《我与地坛》,相较之下,更觉这本《自在独行》是一本敷衍的消费品,只有一少部分文章有点意思。

作者们也许常常会无意间于不同作品里写出类似妙语,毕竟受限于既有习惯和认知。而此文于我而言,仿佛小沈阳奔波于各地春晚。

当然,这并不影响之前对《废都》的体验,仅摘录一段。当时小说男一号去参加一个「高人」讲座。

众人见他口气很大,就让他谈谈对于未来世界的看法。此人便海阔天空,滔滔不绝:什么天地怎样起源,日月如何形成;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老庄的自然契同;埃及金字塔的困惑;云贵岩画之谜;月圆月亏对大海潮汐的影响,潮汐变化又对女人经水的反应;杞人忧天,天确实是曾经塌过;毛泽东练气功,所以天安门上手一挥,几百万红卫兵哭成一片。众人听了,虽觉荒诞无稽,又觉得他能自圆其说,且不断冒出许多现代科技名词,更不知了他的深浅。

庚子年二月初四Feb. 26, 2020

网络状态愈发差劲,不仅外网被人为逆潮流杀杀杀,局域网也不知为何常常慢如鳖。像当年日本拥有了造枪技术,却让步于尊贵的砍刀。若没利益驱动,我们的运营商向来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拥抱未来的。

以前没想过要把音乐和播客内容缓存下来,可当下外网流媒体播放效果像当年播放被刮花的光碟一般支支吾吾,剥夺听者享有连贯的愉悦。路由器穿越方式已经力不从心,切换线路时间需等待到破口大骂,只好增强服务配置,单设备进行,情况好很多,切换时等待时间骤缩,不过仍像玩地鼠游戏般,砍了切,切了砍。活在这个魔幻时代,苦笑「同胞」何苦为难「同胞」!

勉强给 Fire TV 装上适合的客户端,试了好久无法导入配置,看来只能靠路由器全覆盖模式才可,索性歇息几天。

以上迎难而上打发时间的折腾,引至最后无力结论:缓存音频吧,至于视频,在线的不看也罢。

庚子年二月初二Feb. 24, 2020

前几天,不确定具体哪天,躺床上睡不着,听播客直到凌晨四点多,还是没睡意,耳朵想清净,于是睁着眼想事情,一想想到上午八九点。天刚刚亮起来时,无奈又应景地找到电影傲慢与偏见 (2005)里那首叫做黎明的曲子放着。

想事情的那几个小时才思泉涌,所有念头都是以写好的没有顺序的一个个句子形式飘荡于大脑,有那么几次犹豫是不是要坐起来誊写出来,又不忍打断,就接着想。

并没有造出新点子,几乎都是回忆。最开始,我想到马上要三十岁了,年轻这个词会离我越来越远,皱眉一番,十年前的记忆开始出现,接着是中学时期,然后小学,再是六岁以前,越往前越朦胧。

我这是要死了吗?为什么像归纳物品一样,开始收集起回忆了?

不过现在(这一会儿)还写不出来,我总想着大概得像海明威那样,站在海边的石桌前,双手放在我的黑轴键盘上,T 型显示器宽半米高半半米,灵感袭来,噼里啪啦声混入忽近忽远的浪涛声中,镜头拉远,打字人竟似满身体毛的黑点,观影人恍惚有种看到人类祖先的错觉。

显示器上写着:

只工作不玩耍,聪明孩子也变傻。

只工作不玩耍,聪明孩子也变傻。

庚子年正月十九Feb. 12, 2020

若是往年,今日已开始工作了。

独自生活也没什么问题,但行动不便还是叫人恼火。

去年网上常有一种对年份的用法:

都九零一二年了,还......

用以调侃某种做法的过时,如今看来,这种扑面而来的奇异境况和过去某些时期没有大的差别,我们没有伴随生产力的提高变得更聪明。

无法抑制刷新推文的欲望,但眼睛需要得到照顾,于是主力机换成墨水屏手机。

在遣词造句的刚刚,我还在不自觉进行自我审核。自从去年被衙门女骚扰后,潜意识里对这里的安全感也不再充足,常会产生奇怪的联想。只要还在这个物理空间,就不算安全。

不过,长期的自说自话经验可以得出新的解决方式:直白的字眼不必说出。目前来看,那台机器似乎没有足够耐心,就像人工智能还不够智能那样。